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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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丘本大廈位於鎮目商業街的中心位段,由全日本著名的丘本制藥集團一手掌控。這所公司由它的第一任主人丘本宥司於二戰時建立,發展至今已有九十年歷史,在全國制藥業有著絕對的威望,藥物市場幾乎被它壟斷。四年前丘本宥司的孫子丘本宥介——也就是丘本制藥集團的第三任理事長——從當家的位置上退位後,丘本宥介的侄女齊木莉莎接管公司。雖說如今影響力已經不覆當年鼎盛時期,丘本集團多年下來的深厚底蘊仍是不可小覷。

而如此有名的丘本集團,卻在某一個下午,被人狠狠踹了自家的大門。

……

臨近黃昏。

下班放學的人流湧入了街道,隨著夕陽的下沈,街邊五彩斑斕的霓虹燈一盞盞亮了起來。

警車鳴笛聲不絕於耳。

商業街旁高聳入雲的玻璃建築周圍被拉上了警戒線,在雲霞的映襯下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大樓一側破開的大洞,洞口還冒著時不時竄出火花的青煙。有些好事的路人想要湊近些看熱鬧,都被警戒線旁站崗的守衛給呵斥了回去。

對現場的清理工作仍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,不停有救護人員和身穿警服的人陸陸續續在警戒線兩邊來往。不過,雖說陣勢龐大,真正受傷的人卻沒幾個,被警察援救出來的基本上是一些驚魂未定、安然無恙的公司職員。

——這是當然的。

畢竟不管位於何種立場,制造出這起事件的人都沒有理由因為自己的舉動波及到普通群眾,更別說他們還是本身為執法者的青服和正義感爆棚的紅色氏族。

“所以,安娜。”十束多多良摸了摸身邊紅色哥特裝女孩的腦袋,用溫和的口吻安慰道,“不用擔心哦,八田君他們一定不會有事的。”

櫛名安娜靜靜坐在封鎖地外頭的小噴泉旁,垂眸把玩著紅色的玻璃珠。聞言,她停下手中的動作,擡起頭,紫色的眼眸略帶不安地望著褐發青年:“……沒事嗎?”

“嗯,沒事的喲。”

信任的人用肯定的語氣回覆了,安娜也就安下心來,垂下了腦袋,默默盯著白皙掌心中的玻璃珠。

剔透的紅色玻璃珠在霓虹燈的照耀下反射著璀璨的光芒,映出紅裙女孩絲綢般的光滑銀發和精致如洋娃娃的臉孔。安娜與玻璃珠中的自己對視一會兒後,捏著它舉在眼前,仰頭向天空望去。

玻璃珠中清晰地映出了夕陽下沈時妖艷的橙紅,在一片灰白的視野裏異常奪目。

“……好漂亮。”

她不禁發出由衷的讚嘆。

“是吧?”褐發青年聽到她的話,露出溫柔的笑容,“這是黃昏的顏色。”

“黃昏?”

“是啊。黃昏是落日的時刻,意味著一天的結束。這種壯烈綺麗正是它燃燒自己的生命換來的。”

安娜皺了皺眉頭:“好可憐。”

“但是並不悲傷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很漂亮,不是嗎?”十束低頭對上銀發女孩疑惑的目光,笑著說,“選擇以這種方式了結自己,並不是它被迫的,而是它引以為豪的。日落之後又會是嶄新的一天,當它重新以驕傲的姿態從地平線上升起的時候——”他伸出手,仿佛想要遙遙接住那一縷赤紅的光芒,“將會是一副比現在更加美麗的光景呢。”

夕陽映照大地。一點點沈沒於高樓林立間。

最後一縷橙紅色的陽光從人間中消失了。

銀發女孩和褐發青年靜靜地註視著黑夜的到來。

“……尊。”

“嗯?”

安娜輕輕扯住他的衣角:“我想尊了。”

十束輕笑一聲,握住她的手:“好喲,那我們回去吧。”

兩人轉身時,安娜拿著玻璃珠最後看了眼人群。就在這時,紅色的玻璃珠中忽然闖入一個纖細的人影。

那是一名面容姣好的少女,柔順的黑色長發束在腦後紮成馬尾。她略微吃力地從密集的人群中擠出,在一家KFC旁的路燈下停下腳步後,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。

安娜不禁怔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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矢澤真彌決定去KFC買晚餐。

為什麽呢?理由很簡單,因為她並沒有那種名為“自己打點三餐”的能力,而在這種曾經居住的城市變化巨大的情況下,也就只有身為全球連鎖店的快餐店比較能信得過了。總而言之,當她意識到的時候,自己已經站在了夜晚的鎮目町的街道上。

“——唔。”

她迷迷糊糊的大腦稍稍清醒了一點。

——原來如此,又不知不覺地睡了那麽久嗎。

不過自己居然精神不振到連走出門外都沒感覺了,這一點倒是令她蠻驚訝的。

夜晚與早晨的氣溫大相徑庭,真彌身上卻仍然穿著下午的那一套單薄的白色休閑裝。一陣冷風刮過,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,接著無奈地揉揉泛紅的鼻子,向櫥窗中透出溫暖的昏黃燈光的快餐店走去。

然而,正當她準備穿過嘈雜的人流時,她的袖口突然被什麽東西扯住了。

力氣並不大,抓住袖子時還有種軟弱無力的感覺,卻讓她不由地停下了腳步。

真彌詫異地低頭看去。

“咦……?”

拉住自己的是一個銀發紅裙的女孩。

小姑娘大約七八歲的樣子,臉蛋很稚嫩,眼神中卻有著與她年齡不符的沈著。自從抓住她的衣服她就沒有開過口,只是靜靜地望著她,秀氣的眉毛微微皺起,好像有點忐忑不安的樣子。

這就讓真彌有些不知所措了。

她從來沒有過在街上被可愛的女孩子拉住不放的經歷——男生倒是有過一個,不過那個人看起來跟她一般大,一張口就是一串意義不明的冷笑話,笑嘻嘻又誇張的做派像是小電影裏的喜劇演員,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已將搭訕陌生女孩的本領練就得爐火純青。

雖說如此,那時的狀況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尷尬。此刻她只能同這位突然冒出來的洋裝蘿莉相對無言。

“那個……”

聽到真彌猶豫地出聲,女孩渾身微微一顫,抿抿嘴唇,低下頭,手卻將她的袖子揪得更緊。

“你是迷路了嗎?”

她也只能想出這個可能性了。女孩聞言,沈默了一會兒,搖搖頭,頭搖到一半卻又仿佛想起什麽一般頓住了動作,換成了點頭。

真彌心中有點底了。

大概是這孩子跟爸爸媽媽走散了,心裏沒什麽安全感,才想找人尋求幫助吧。

不過,就這麽在大街上隨便拉個陌生人真的好嗎?也幸好她找到的是自己,如果遇見一個壞人會發生什麽事就不一定了。

這麽想著,她決定當一回好人。

空氣中飄來KFC特有的炸雞香味。真彌忍著腹中的空蕩感,彎下腰,對銀發女孩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。

“那麽,需要我送你回家嗎?”

……

……雖然話是那麽說了。

但是,真正把名為“櫛名安娜”的女孩送回她口中的“家”時,真彌還是忍不住發起了呆。

街角的盡頭是一所酒吧。至酒吧外圍裝潢是清一色的紅色,在夜晚路燈閃爍的燈火下,莫名給人一種雙目仿佛被火焰灼燒般的刺痛感。

酒吧大門的幾級臺階下立著一塊黑色的板子,上面用漂亮的粉筆字寫了今日明星飲品的名字,還有營業時間之類的公告。大門上方金色的招牌上則鐫刻著寫有“HOMRA”字跡的紅色字跡。

“……安娜,這裏就是?”

安娜點點頭。看來是沒錯了。

——但是,完全沒想過會是酒吧啊。

因為從小被教育“要當一個陽光向上的正常中學生”,真彌從來都安分守己地、沒有踏入過“酒吧”“舞廳”之類未成年禁止的地方,卻不想偶然送一個女孩子回家,會讓她撞見這樣的契機。

而且這個酒吧的名字怎麽聽著這麽耳熟呢……

真彌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,安娜就輕輕拍了拍她的手,仿佛在叫她不要擔心。這麽小的孩子能有此心簡直令人欣慰,再加上一開始安娜對她表現出來的莫名的信任,她感動之餘下定決心,咬咬牙便走上前推開了酒吧的大門。

“那個,打擾了——”

隨著大門發出的“吱呀”一聲,她一眼見到酒吧裏的人,剛說一半的話就被生生吞進了肚子裏。

“啊,歡迎光臨,請問……”

吧臺後擦拭著酒杯的金發男人聽到聲音,面帶微笑地擡起頭來,看到門口的兩人時卻一下楞住了:“安娜?”

真彌沒來得及反應,而安娜在踏入大門的第一時間便松開了真彌的手,踏著小皮鞋“噠噠噠”地跑了過去,拉住男人的袖子。男人很配合地蹲下來,聽著小姑娘踮起腳尖在耳邊嘀咕了一些什麽,片刻後,再次投向真彌的目光中多出了一絲了然。

至於當事者本人,則完全處於狀況之外。

她盯著男人,忍不住吃驚地叫出聲。

“靜雄先生?!”

話一出口,她就意識到自己可能認錯人了。

金發、墨鏡、酒保服配上高挑的身材,無論怎麽看都是“池袋最強”平和島靜雄的特征。但仔細一看便會發現,眼前這個男人乍一看與靜雄極為相似,事實上兩人間有著極為顯著的差別。

雖說都是金發,男人的發色卻要稍稍偏向褐色一些,戴著的墨鏡並非黑色、而是較淺的紫色;身上的衣服雖說與酒保服有些相像,卻是正統的西裝。再者,平心而論——眼前這位的五官可能比池袋的那位更加端正一些。比如說,臉上沒有那種明顯的兇惡之意。

金發男人怔了怔。真彌趁著這檔口,連忙窘迫地低頭道歉:“抱、抱歉,您長得有點像我的一位朋友,我一不小心看走眼了。”

“沒關系,我還要感謝你把安娜送了回來。”金發男人笑了起來。他頓了頓,剛想說些什麽,酒吧裏突然響起“咕嚕”的一聲。

真彌刷的一下紅了臉。

聲音的來源正是她的肚子。由於許久沒有進食,深感自己的存在受到無視的胃部終於忍不住發出了抗議。

見兩人詫異地楞住的樣子,一股想找條地縫鉆進去的沖動在真彌心底油然而生。她猛地低下頭,幾乎不敢直視前方,連帶著聲音也不可控制地結結巴巴起來:“既、既然安娜已經到家了我就放心了!那麽我先回去了,希望兩位有一個美好的夜晚!”

鮮有的在陌生人面前出糗令她格外難為情,言罷,面子薄的她立刻準備遁地走。

安娜小聲叫了聲“出雲”。金發男人向她投去一個安撫性的眼神。

正當真彌退後一步,想要推開酒吧大門時,金發的老板突然開口向她發出了邀請。

“如果這位小姐不介意的話,是否願意留下來吃頓晚餐?事實上本店還有一些小吃,就當做是你送安娜回來的謝禮。”

……

真彌最終還是留了下來。

等待晚餐的期間,她坐在吧臺前,同金發老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。在聊天過程中,她了解到這位“平和島二號”本名為“草薙出雲”,現在的職業是調酒師。因為草薙的態度比較隨和,她一開始的拘謹也慢慢消散了,如今已經能較為自然地笑著回應他的問題。

草薙拿出酒杯、水果等一些調料,一邊動作純熟地把材料整理好,一邊拿向她發問:“矢澤小姐喜歡什麽樣的口味呢?”

“唔,我比較喜歡稍微甜一些的吧,不過甜味又不會非常重……”

“甜而不膩嗎,我了解了。”

草薙點點頭,熟練地拿起一些瓶瓶罐罐:“這麽說來,矢澤小姐是剛剛從池袋回來吧?”

“是的。”真彌靦腆地笑笑,“蠻久沒有回鎮目了,城市真的變了好多,有些時候都會認不清路,不過能夠重回家鄉還是很開心,最重要的是又能夠跟以前的朋友碰面了。”

“哎呀,看起來矢澤小姐是個挺重情義的人啊。這是件好事呢。”

“咦?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……既然草薙先生這麽說了那就謝謝啦。”真彌露出微笑,“說來慚愧,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進酒吧,以前以為酒吧都是鬧騰騰的,但是HOMRA真是出乎意料地舒適呢。”

說到酒吧的名字時,一股微妙的熟悉感再次劃過心頭。她一楞,有些茫然地重覆了一遍這幾個音節:“HOMRA……?”

大腦深處似乎有什麽東西隱隱浮出了水面。她嘗試著去抓住那一縷感覺。

——HOMRA……HOMRA……吠舞羅?

終於將線索牢牢抓住時,她頓時有種大徹大悟之感。

原來如此。這麽一來什麽都明白了。

——是的。兩年前的某一天,她曾聽過一個人用滿懷興奮的語氣念出過這個詞。

草薙平靜地把一杯熱氣騰騰的瓷杯放到她的面前,微笑道:“怎麽,想起什麽了嗎?”

“是的,真的非常感謝。”真彌點點頭,低頭看向瓷杯。杯中茶綠色的飲料散發著沁人心脾的甜味,飲料表面浮著一層巧克力色與白色交疊成的玫瑰圖案,香甜的氣息瞬間勾起了人的食欲。她碰了碰瓷杯把手,有些被驚艷到了:“這是?”

“抹茶拿鐵,隔壁咖啡館的拿手好戲。”草薙聳聳肩,修長的手指在吧臺桌上輕輕敲擊,“雖說是拿鐵,不過沒有任何咖啡成分,當然也沒有酒精——甜味倒是有餘。所以請矢澤小姐放心地品嘗吧。”

對方顯然考慮到了她是未成年人,所以排除了酒精這一點,這讓她有些感動。她真誠地道謝後,小心翼翼地捧起瓷杯,在杯口吹了幾口,細細地啜飲。

一股暖流劃入口中,讓她的身體整個都變得暖乎乎起來,一時舌尖充滿了抹茶和巧克力的香氣,雖然香甜卻並不會膩味,口感也很順滑,是那種可以讓人靜靜品上很久的飲品。她把口中的抹茶拿鐵咽下去後,放下瓷杯,猶豫地開口:“草薙先生,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?”

“請說。”

“請問你認識一個叫做‘八田美咲’的人嗎?”

她緊張的話音落下後,酒吧裏頓時一片寂靜。

一旁一直安靜地坐著的安娜擡起頭,看了她一眼,又把目光移到了吧臺前微金發男人身上。草薙並未露出意外的表情,雙手交叉放在胸前,掃了眼墻上的掛鐘,沈默了一會兒後,露出溫和的微笑:“嘛,這個時候是十束也快回來了吧。”

欸?

真彌呆了呆,還沒反應過來為什麽他把話題引到了另一個人身上,便聽見酒吧門外傳來嘈雜的說話聲和腳步聲。

“……所以我說啊,你們三個以後千萬不要這樣亂來了啊,草薙哥可是會生氣的!尤其是八田君和千歲君你們兩個。”

“哈?為什麽只有鐮本沒有被點名啊!!”

“因為他不是主犯啊……”

隨著大門被“吱呀”一聲推開,滿臉無奈笑容的褐發青年首先走了進來,接著是氣哼哼地抱著滑板的橙發少年、叼著煙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的深棕色卷發青年、以及訕笑著跟在後頭的黃發胖青年。

“什麽啊,真是不公平。”戴著黑色頭巾的橙發少年不滿地嘟囔著,“嘛,算了,反正我也有錯……”他的視線掃過酒吧,在對上吧臺前黑發少女無辜的目光時,聲音瞬間啞了。

他忍不住睜大了眼睛。

接下來的幾十秒中,名為“八田美咲”的橙發少年與名為“矢澤真彌”的黑發少女相對無言地對視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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